半子。
不觉已到夜深,正是天空地阔,万籁无声。妙玉道:“我这里有一人,也好对弈,你与他正旗鼓相当。”
叫了小尼静心领了丫鬟入画别处顽耍,对惜春道:“且到小房少憩。”
引惜春转了几条转,至小室前,搴帘而入。
只见宝玉独自在内,桌上都是茶果,吃了一惊,好些忸怩,不敢拿眼看他,娇怯怯地说:“二哥哥也在这里。”
妙玉使眼色道:“正要与妹妹对面一叙,二爷还不请妹妹进来!”
宝玉一眼见了惜春,魂灵儿飞去半天。只见她:面如满月犹白,眼似秋水还清。那一段袅娜风流的身段,那一种娇媚嫣然的神态,令人魂醉,连忙趋身向前,扶惜春坐定。
三个促膝而坐,惜春俏脸晕红。妙玉道:“二爷心感姑娘盛情,有心腹话于姑娘细说。我鉴其微诚,做个东道,万勿推辞!”
惜春抬起眼来,看宝玉一脸诚恳,憨秀可喜,心里先自软了。
宝玉道:“府里传闻妹妹深有慧根,有出世之念。可是岂有公侯家的小姐去做尼姑的?就是老祖宗许了,恐怕太太、老爷还不许呢!世家姑娘生长在深闺,处于富贵,何事不顺心,谁像四妹妹恁般多心多事?我常劝你总别听那些俗话、想那些俗事,只管安荣享贵才是,比不得我们男人,没这清福,应该出去混闹的。”
惜春见他拿话来探,低头只看茶碗,杯盖儿在水面上轻轻荡涤。茶是第一道,还没出味来,尚有一些茶叶浮在上面,几根上下沉浮又静静下坠,落到了杯底。
心想,嫩茶如雀舌,色泽翠绿,可
过了三道就成了一垄黄叶。
一面说,一面俏脸滚下泪来。
一句说的惜春也臊了,低了头。
信是至诚能动天,知情识的俏哥哥。
悟得真心明本性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
般若檐下避云雨,缁衣顿改女儿妆。
虽是绣户侯门女,欲卧青灯古佛旁。”
深信高禅明此意,杨柳何必怨春风?”
那红霞映脸,恰如烟笼含苞、雨润桃花。
因吟道:“禅心要在尘中净,因缘终须世上行。
妙玉都笑道:“姑娘也别说呆话。难道你是一辈子不出门子的吗?”
因吟道:“春风难渡玉门关,缘聚缘散怎强求,红尘声色看不破,断绝贪痴静养神。
宝玉忙扯衫袖替她拭泪,她把脸又转了过去,用手推道:“你去罢,不稀罕你这虚情假意。”
转身对妙玉说:“等这里姐姐们果然都出了阁,横竖老太太、太太也不管了,我便来和你作伴儿。”
妙玉一席话,说得情理皆有。宝玉暗服妙玉口才了得,忖道:“张仪、苏秦再生,不过如此之辨矣!”
惜春见说,不禁红了脸,羞涩道:“我是向佛之人,一念不生,万缘俱寂,再惹情孽,只怕有碍清修尔。”
惜春听了这篇痴话,又可笑又可叹,道:“我们这位呆爷,越发胡说了!要和你说话,不是呆话,就是疯话。”
宝玉促膝近前,偎其脸,央道:“少年时节便相处着个把,也不虚度了青春。若妹妹不弃,我情愿与妹妹结个善缘如何?”
婉尔一笑,又道:“何况清修之人,欲离红尘,却不知红尘之事,非真修也。苏东坡爱吃河豚,他也说:吃河豚,值得一死。”
惜春情欲渐动,把先前矜持模样都忘